2006年那個夏天,香港瑪麗醫院的走廊上,鐘麗淇抱著六個月大的女兒哭得撕心裂肺。醫生那句「孩子可能活不過兩歲」像把刀扎進心窩,她指甲深深掐進掌心,卻感覺不到疼。懷里的小Isabella正發著高燒,抽搐的小身子燙得像塊火炭。
這個曾經在《鑒證實錄》里演活聶津津的TVB花旦,此刻哪還有半點明星光環。她蹲在墻角給老公打電話,嗓子啞得不成調:「醫生說…是四號染色體缺失…全香港都沒幾例…」電話那頭沉默了三秒,傳來杯子摔碎的聲音。
當年在《刑事偵緝檔案》片場,梁榮忠送999朵玫瑰都沒讓她這麼慌過。
Isabella的病就像晴天霹靂。這丫頭出生時明明健健康康的,六個月前還在百日宴上抓著金鐲子咯咯笑。現在醫生卻說,她可能永遠學不會叫媽媽。鐘麗淇把臉埋進女兒的小衣服里,奶香味混著消毒水味直往鼻子里鉆。護士過來勸她休息,她突然蹦起來抓住人家胳膊:「您見過這種病的孩子嗎?最長的活到幾歲?」
家里頓時天翻地覆。瑜伽教室的會員們發現,那個總愛穿麻布衫的溫柔教練突然不見了。鐘麗淇成天泡在兒童醫院,學會給女兒插胃管的手法比當年記台詞還熟練。有次Isabella抽搐到翻白眼,她一手掐人中一手撥急救電話,掛掉才發現自己滿嘴都是血——不知什麼時候把嘴唇咬破了。
老公Nardone白天跑生意,晚上回來就蹲在嬰兒床邊數呼吸。這個意大利混血帥哥幾個月就熬出了白頭髮,有次給女兒換尿布突然說:「你看她腳趾多像你,以后肯定是個長腿美女。」鐘麗淇正攪著米糊,眼淚啪嗒掉進碗里。廚房窗戶外頭,鄰居家小孩正在花園里追著氣球跑。
最難的還是錢。進口的特制奶粉一罐八百,康復訓練每小時六百。鐘麗淇把名牌包全賣了,有次在二手店門口撞見狗仔,她抱著裝滿玩具的紙箱笑得坦然:「拍好看點啊,幫我女兒上頭條。
」第二天報紙登出來,標題寫著「落魄明星變賣身家」,她剪下來貼在了康復日記本第一頁。
2012年冬天,Isabella四歲生日那天突然抓住妹妹的手。當時Michela才兩歲,正踮著腳給姐姐頭上插發卡。鐘麗淇舉著DV的手直抖,鏡頭里姐妹倆的手指勾在一起,像兩株慢慢纏繞的藤蔓。後來這段視訊在慈善晚宴上播放,台下好幾個闊太哭花了妝。
這丫頭總在創造奇跡。醫生說最多活兩年,她偏要過十歲生日。醫生說她坐都坐不穩,去年居然在迪士尼完成了三公里輪椅跑。終點線前這鬼靈精還知道揮手,圍觀群眾舉著手機喊「Isabella加油」,不知道的還以為港姐巡游。鐘麗淇跟在后面跑得氣喘吁吁,運動鞋都磨破了邊。
有回康復訓練特別疼,Isabella哭得小臉通紅。鐘麗淇把她摟在懷里哼《小星星》,哼著哼著自己先哭了。懷里的丫頭突然伸手摸她眼淚,咿咿呀呀發出幾個音節。康復師激動得直拍大腿:「她在學你發音!」那天晚上全家吃了頓火鍋慶祝,Nardone把女兒舉過頭頂轉圈,差點撞碎水晶吊燈。
如今走在街上,還有人認得出她是「聶津津」。鐘麗淇總是笑著指指輪椅:「這是我大閨女,比我會演戲哦。」Isabella就配合地做鬼臉,逗得路人直樂。
菜市場賣魚的阿婆總多送條黃骨魚:「給妹妹燉湯喝,長得快!」回家路上遇見舊同事,人家夸她狀態好,她撩起袖子展示肌肉:「天天抱閨女練的,比瑜伽管用。」
去年學校運動會,Isabella掛著尿袋參加輪椅比賽。跑到一半輪子卡住了,小丫頭急得直拍扶手。全場突然響起掌聲,班主任跑過來幫她調整,湊在耳邊說了句什麼。鐘麗淇在觀眾席上踮著腳看,陽光把女兒鑲了圈金邊。賽后記者來采訪,她摸著女兒汗濕的劉海說:「醫生當年給的劇本太爛,我們娘倆自己改戲路了。」
深水埗的老公寓里,鐘麗淇正在教Isabella認字。窗外飄來烤面包的香味,Michela趴在茶幾上畫全家福。紙上的媽媽永遠咧著嘴笑,爸爸總畫得特別高大,姐姐的輪椅被涂成彩虹色。Nardone下班回來,帶了三盒老婆最愛的蛋撻。Isabella突然清晰喊出「爸爸」,意大利男人手一抖,奶油蹭得西裝上都是。